杜律铭很焦急，他急匆匆赶到这里，但是约他出来的人却还没有来。
这是一家西餐厅，坐落在市中心的边缘地区，不是很高档，做的菜也不是原汁原味，老板是个留学归来的国人，比起社会名流达官显贵，这里明显更适合中产阶级，顾客以那种并不很有钱但却想要享受格调的人为主，主要以情侣为主，说的明白点就是穷折腾的地方。
对于对方要把见面的地点安排在这个不入流的地点，杜律铭是带有一定疑问的，毕竟以要见到的那个人的身价来说，这种地方明显不适合他。
但是他也是第一次见这个人，不是很熟悉他的脾性，也许他就是这么一个不喜欢做作的富翁呢？杜律铭不清楚，也不好揣摩，他现在能做的就只有坐在他的座位上安静地等待。
比起一般的餐厅来说，这里无疑更加安静，有的只是餐盘与餐叉之间摩擦所产生的声音，以及人与人之间低低的私语声，这是杜律铭对这个餐厅唯一满意的地方，他平定了心态，安静地在座位上掏出了手机，开始对警局进行遥控工作。
过了很久，当杜律铭渐渐感觉自己没有必要继续等下去的意义的时候，餐厅的门被轻轻推开了，走进来一个看上去十分儒雅的中年男人。
他穿着灰色长风衣，脖子上围着一圈鲜红色的围巾，带着茶色眼镜， 头上顶着一只老旧的礼帽，上面落满了雪，看起来是一路走来的，个子一米八左右，一只手放在衣袋里，另一只手里提着公文包，就这么风尘仆仆地走进了这家店，但却又感觉不出有什么突兀，他好像随时可以与环境融合，让人不在意他。
杜律铭赶紧起身，走了过去。
“让你久等了，刚刚处理完事从外面回来”他用沙哑却富有磁性的声音说。
“不，没有等多久，我也是刚到”杜律铭伸出手，说。
他取下自己的手套，用冰冷的手握住了杜律铭的手，蓦然地笑了笑，然后用一种耐人寻味的，像是要把人看穿一般的眼神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杜律铭对这眼神非常不舒服，感觉像是…
看着什么…食物的眼神…
好在这种眼神的折磨只是过了一会就停止了，随后他换上了一副和善的样子，示意两个人一起坐下来，入座后，杜律铭挥了挥手示意服务生点菜。
“敢问贵姓？”杜律铭问。
“免贵姓利，利苍”
那个男人慢慢说着，一边摘下自己的礼帽
。
“利先生啊，那么闲话不多说，我想知道你叫我出来的原因是什么，现在我是很忙的，希望你能体谅，不是在摆架子，最近的事越来越头疼了”杜律铭说着，接过走过来的服务生递过来的菜单，随便点了几个菜，然后把菜单递给对面的利苍。
“我也知道你很忙，但是有些事情需要我们这边了解一下，毕竟我们合作时间不短，我不希望轻易断开双方的联系”利苍说着，同样随意点了几个菜，然后他叫过来服务生，示意他拿双筷子给自己。
“西餐厅里可不是很适合用筷子啊，利先生…”杜律铭感到很有趣，这位显贵不可能不知道刀叉怎么用，但他却做了这个一个显得很失礼的事情，不禁让人莞尔。
“全世界除了中国之外没有几个是会在吃饭的时候特别遵守别国人的礼仪的，我去了不少地方，就只有中国在这个上管的最严格”利苍用两只手撑住下巴，看着杜律铭的眼睛，然后他继续说。
“要是一个外国人到中国来要求用刀叉，估计没人会觉得突兀吧，之所以对礼仪这么看重，是因为大部分国人需要体面和尊敬，他们把这东西当做身份和格调的象征，所以自然的，这一份菜就被赋予了各种条条框框的规矩，最终导致的结果是这一套动作看起来不像是品尝美食，更像是举行仪式”
“很锋利真实的评论…但有点锋利过了啊…这么说会惹很多西餐爱好者不开心的”杜律铭看了看这个刚刚发表了长篇大论的人，说。
“那又如何呢，对于我来说这东西不过是一顿饭，吃了它我也不会身价百倍，更不可能治好绝症，它的作用就是填饱我的肚子，而且这还不是很适合我胃口的填充物，要是连怎么去填充都要有规定，我不是太惨了么”
“这么说倒是也没错，吃这些东西远不如一碗面来的痛快”
杜律铭淡淡的附和。
“对此我也同意，不过接下来我们要谈些正事，是些对你很重要的正事”利苍锋利地劈开话题。
“好的，说”杜垏明简洁地回答。
“你也知道，虽然我们长时间没有见过面。但是也保持着合作关系，警署给我们提供保护，而我提供你们在上流交际圈里的影响力与资金支持，但如今这份安全保障没有办法行驶他本来的作用，那么我想我们是不是应该结束这种无用的合作关系”利苍压低声音，缓缓地说。
“就在昨天，我家的信箱里收到了一封信，署名是一个米老鼠图像”他一边说，一边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封信，递给杜律铭。
“这上面明确说明要杀死我的女儿，至于发信人，是那个你们一直抓不住的家伙，那个神出鬼没只用录像带就搞地人心惶惶的家伙”
杜律铭打开信封，抽出信纸，那上面是用打印机打印的字，四号宋体，散发着淡淡的油墨味。
“亲爱的利先生您好…”杜律铭慢慢地念了出来。
“我是一个不能表明自己身份的人，也许您听说过一个叫老鼠的连续杀人犯，那就是我，一个可悲而又孤独的人，我希望能证明些什么，可是直到如今也没有真正证明什么有用的事，现在呢，我希望能够借令千金的姓名一用，做一些真正有意义的事情，希望您不会拒绝”
文字到这里就结束了，下面是一片空白以及最后用红色的墨泥盖上的米老鼠痕迹，正式的文字与滑稽的卡通人物图像显得非常不搭调。
“也就是说，我希望警方能够保护我的女儿，而问题在于，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能够保护我们的力量，而这上面也没有标注日期，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来…”
利苍说。
“这是我们的分内工作，保护当然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杜律铭说，他眼神变得犀利。
“利先生，你要知道，虽然我们被推到风口浪尖上，被很多人唾弃痛骂，被民众说无能被人说玩忽职守，但作为上层人士的你应该知道，珠澄市找不出第二个能够阻止这个杀人犯的人，即使我们做地没有什么进展，但其他人面对这个杀人狂的时候更无力，我也知道你旗下的公司和本市的黑帮有些联系，但…我不觉得你能够指使他们做你的看门狗”
“这…我无法否认”利苍摊开双手，无可奈何。
“现在我局长的位置摇摇欲坠，我需要更多人的支持，作为骨干的您如果选择了放弃，那么我肯定是要下台的，但我不希望现在下台，我还有很多事需要处理，在把这个凶手绳之以法之前我不想离开这个位置，因为没人知道这个对手是多么蛮缠，从不留任何痕迹的高智商杀人犯，以我目前对同行的了解来看，没人能对付地了他，警署里也许有人还行”
“哦？有这种人才？”利苍明显来了兴趣。
“叫何欢，很有创意和能力的一个年轻人，很有正义感，是个很好的苗子”杜律铭有些自豪的样子，介绍着。
“那么能不能让他来保护我的女儿呢？带着你能够分出的多余的警力”
“嗯…这个…得让他自己选择了，毕竟我是指挥不了他的，不过警力是没有问题的”
“还有你也命令不了的人？”
“整个警署也就这一个了，以前为这个孩子头疼了很久，可毕竟是好苗子，放不下”
“那么…我也不多说什么了，不过倒是很想见识一下这个年轻人啊”利苍说着，把一边的帽子重新待会了头上。
“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还有很多事要我去处理”他说着，站起身。
“前菜都还没有上，这么急么？”杜律铭也站起身，不过他没有真正挽留的意思。
“是的，还有很多事…要去处理…”
“啊，那么…再见”
“嗯，你要多保重，毕竟这个城市的安全，还要你来维持”
“我明白…”杜律铭低声说。
随后他转身走了出去，带着因为雪融化而略微潮湿的帽子和衣服
，一晃一晃地消失在了杜律铭视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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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欢皱着眉头，看着林子明送来的录像带，他在深思。
被害人是失踪后第三天接到报案消息的，问题在于，被害人有正常的作息规律，经调查也没有过夜不归宿的恶习，夫妻生活和睦，没有听说过有什么争吵之类的传言，生活中唯一可能引发争吵的问题是两个人没有孩子，但这也是两个人共同选择的结果，不存在争吵的可能，那么，为什么会出现第三天才会报警的结果，如果一个人夜不归宿，手机打不通，正常人会起疑心，但不一定会立刻报警，但是这种疑虑不可能会维持三天之久，第二天的时候，她报警的可能性是最大的，但她却选择了在第三天报警，被害人的妻子也通过了同事和朋友联系丈夫，这说明她当时是十分焦急的，但即使焦急却要拖到三天才报警，这只能说明她有一些必须处理的东西，要至少一天，或者两天的时间处理完，而且这些东西不可以被警方发现。
那么问题来了，不可以被警方发现的东西是什么呢？而且估计吸引两个人都去旧城区的原因就在这了，从林子明送来的录像带上来看，两个人走出家门时的状态都与平时无异，但脚步比平时却是明显加快，感觉上是在急赶着去做些什么，是去见什么必须见的人么？而且时间是有明确规定的？还是因为什么必须处理的问题呢？这应该都要去他的家里做文章，只能希望这不是个太细心的女人，能够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我还是有必要去被害人家里看一看，虽然你说没有什么线索，但这个案子的起点还是应该从这里开始”何欢一边盯着录像带一边说。
“虽然去不去是你的自由，但是我觉得你不会有什么收获的，我们已经很仔细地调查过了，结论是没有什么问题”林子明说。
“你看这张照片”何欢按下暂停，从桌子上的档案袋里拿出一张照片。
“这里是被害人的客厅，你看看这张椅子，它是胶皮制的软椅，问题在于，虽然他和沙发是一套的，却明显比沙发旧很多，还有一边的保险箱，里面经调查只有一些无关紧要的账单，我有理由相信，它是在隐藏什么东西”
“是有这个可能没错…”林子明低声说。
“如果你抓住一个人致命的把柄，那么你强迫他去哪个地方做什么都不是问题，所以破案的关键就在于这个被隐藏的东西上，也许是曾经的丑闻，也许是什么不可能被原谅的罪过，也可能是走私毒品，都有可能，但是现在我们必须确定那里有什么”何欢说着整理了整理衣服，他打算走一趟了。
林子明没有说话，他站起身，打开了门。
“那个地方现在被封查了，我开车带你去一趟吧”
“好，要快一点…我感觉，有一些不是很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何欢神情紧张，冥冥之中，他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来了，那感觉就像是是齿轮与齿轮交和的时候，发出的，那种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那齿轮的润油是人的鲜血与内脏，无辜的与罪恶的人们在缝隙里祈祷着尖叫着，但最终还是要走向那最后的缝隙。
碰撞与毁灭
压抑
，
而又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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